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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这得是十几年前的照片了。拉娜·朗。朗家的小女儿。”

末了玛莎补充一句：“克拉克小时候很喜欢她。”她已当布鲁斯是儿子知交好友。葬礼期间这个黑衣男人忙东忙西。

“初恋女孩？”

“我猜是？”玛莎回答，“可毕业舞会天他垂头丧气地回来，说他搞砸了一切。可怜的克拉克，也许他并没有表白成功。”

她指指另一张。半个背影，长长的麻花辫结成发髻盘在发顶。一位美丽的小镇姑娘，耳垂上悬着一只珍珠，蛋糕裙褶，彩灯如雾，少女圆润的肩头搭着一只手，因旋转而舞步失焦。

克拉克把他所珍爱的记忆带到了大都会，收进盒子里，藏在小公寓的旧桌子的第一个抽屉。水塔，风车，苹果派和秋千，童年，少年，相纸上凝固的光阴。

玛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这情景开始变得怪异。布鲁斯如坐针毡。他此时坐在农场的沙发上，和克拉克·肯特的母亲分享往事，像一个真正的好友。克拉克的生活。克拉克的母亲。克拉克的秘密。克拉克·肯特是个脾气不怎么样，处事也不够圆滑的记者，怀着奉献世界的热情和刻意保持距离的小心翼翼。他有着奇异的矛盾感，不光是来自于自身深处的焦虑，只是这种焦虑因为他独一无二的秘密变得更甚。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格外相似。布鲁斯·韦恩也都背负着秘密，他们都是一样矛盾的人。他走进克拉克的房间。这里还保留着他少年时期的样子，干净、整洁，常被精心打扫，而房间的主人离家已久。天蓝色墙纸有些发黄，墙上贴着堪萨斯皇家队的海报。天花板上悬着星辰模型，书架上摆着一只恐龙，旁边是一台老相机。

一台徕卡双反。银灰色的金属机身，被保养得很好，依旧在木制的书架上闪闪发亮。这胶片机的年龄也许比拥有者本人还要大。

多年过去，胶片摄影如纸媒一样逐渐萎缩，被数码时代的潮流席卷，曾经盛极一时、遍地开花的冲印店就此凋零技术更新迭代，多数胶片照相机已经搬进博物馆，或在二手市场辗转。然而一部分人仍旧偏爱胶片，拥护未被数字潮流冲洗的时光，偏爱它独特的色彩和质感。像是时间的遗物，即便怀念的对象已经死去。

“是乔纳森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玛莎说，“克拉克那时十三岁。”

他的视线顺着玛莎的手指移动，肯特夫人手指轻轻抚过墙面上的男人。小镇的天空蓝得透明，正值壮年的肯特先生穿着格子工作服，袖扣高挽。阳光炽热，他流着热汗，眼睛眯起。

“乔纳森。他拍的第一张。”

也是克拉克拥有的最后一张。那张照片随他下葬，苍白的手掌在胸前交叠，压住照片上微笑的父亲。堪萨斯的深秋，天空是灰白色，风格外温柔，笛声悠扬，第一铲土落在棺木上。

布鲁斯挪开目光。

“他曾经说想要离开去找些东西，他长大了。有时候我们认为最好的并不是他所需要的。但我只希望他平安回来。”玛莎絮絮叨叨，这是个旧日留下的习惯，一位母亲的习惯。以前她对着儿子絮絮叨叨。克拉克活着的时候，偶尔也会对此有些懊恼，会像所有的青少年一样对她说——知道了！妈！

现在不会了。

03

布鲁斯的到来撕开了肯特夫人的沉默。这个黑衣男人拜访的次数不多。但他是克拉克的朋友。他自称是克拉克的朋友。玛莎看到他望向送葬队的眼神。她相信他。

克拉克从小就没多少朋友。

年轻的肯特夫妇没有孩子，上天听见了他们的祈祷，于是天空滑落一枚流星。她从造型奇特的金属机舱里抱出蓝眼睛的婴儿，克拉克·肯特的一生就此开始。玛莎在狂喜之余惴惴不安——然而政府始终没有来找他们。一个天外来客，一个生而不凡的孩子，仿佛自她的期待从星空孕育而出。他是她的愿望，一颗恰好坠落在她心头的星星。玛莎彻夜守在摇篮旁边听克拉克艰难地呼吸，害怕一闭眼，死神或什么外星亲戚——就会把小小的婴儿从她怀里夺走。

玛莎说，他离开家门的时候还带着这台相机，有时候会寄回一些小东西。一些胶卷，礼物，远方的花朵。她的眼睛笼罩着一层甜蜜的雾霭。她指指床边的盒子，“这也是他的。都没来得及冲洗。”

布鲁斯投以一个探询的眼神，玛莎点头应允。他俯下身，胶卷整齐地码放在纸盒子里。布鲁斯的动作非常谨慎。他思忖半晌开口：“我可以帮忙。如果您愿意。”他语气郑重，只因安慰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玛莎伸手拍拍他的后背。苍老温暖的手停留得久了一些，“布鲁斯，谢谢你。”她揩了揩发红的眼角。

“我很抱歉。”布鲁斯在玛莎温热的掌心下浑身僵硬，他本可以做到更多。但虚浮的社交技巧在真诚面前毫无用处。中年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样的温柔，也许他已经忘记了应该如何回应一位母亲。

他把那些胶片搬回了蝙蝠洞。离开之前，布鲁斯紧紧拥抱了她。

04

布鲁斯把胶卷缠到冲洗罐的片轴芯上，水洗过后，注入显影液。他倒出显影液，又注入定影液。直到定影液被倒出，照片被挂在架子上晾干。

应该是克拉克拍下的第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