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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区（第1页）

一直到了第十八天，对面营帐的人才开始陆陆续续往大营走来。他们虽然排成了一队，但众士兵神情疲惫，面如菜色，满脸说不出的颓废。

程扬着急的迎上前去，却发现找不到刘子云的身影。三月前出征，军队浩浩荡荡上千人，现在平安归来的，也不过寥寥数十人。程扬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终于看见了一位脸熟的士兵。

“大壮兄弟，是你吗？我差点没认出你来。”程扬惊呼。眼前的李大壮，双目凹陷，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确实没有以前的半分精气神。

李大壮缓缓抬眼，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程扬之后，楞了一会儿，突然扑在程扬怀里，嚎嚎大哭起来。“程扬兄弟，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李大壮泪如雨下，很快就哭湿了程扬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战败的原因，二王子并没有为归来的士兵举行欢迎仪式，而是让归来的士兵直接回到出征前的帐篷中居住。关于此次出征，军营里没有半点消息，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那消失掉的上千人，也没有人关注他们的下落。

半夜，程扬忍不住，偷偷来到了李大壮的帐篷。此时李大壮的帐篷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两人聊天到是没有顾忌。

李大壮缓慢的从床榻上坐起，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们没有战败，我们打了个胜仗，只不过后来生病了而已。”

程扬从食篮里拿出一碗羊肉汤，让李大壮喝下后，又细细询问起他们的出征的情况来。

“黑虎带队，我们势如破竹，一路把丹奴人杀了个屁滚尿流。黑虎想乘胜追击，我们就一直追到了个叫麻城的地方。”李大壮提到麻城时，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恐惧。

“麻城这个地方相当诡异，我们入了城之后，却发现丹奴人已不翼而飞。我们在这座城停留了五六天，想找找有用的线索。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营里许多人都染上了怪病。”

“得病的人一开始会全身起红疹，疼痛不已，随后开始高热不退，大部分人持续高热七天后会死去，也有小部分人高热七天后逐渐康复，比如说我。”李大壮回想起来那段往事，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军队里上千人，有人初到麻城就得病，也有人一直健康，到了西凉境内才得病。一旦得病后，只有少数幸运儿才能存活下来。我们从麻城归来，死伤惨重，一路上都在给病死的兄弟送葬。”李大壮哽咽道。

“二王子军营里的胡人得到信息后，不许我们汉人入大营，怕我们将怪病传染给他们。我们就在大营外新建了个病区，每天二王子军营里的人会将药材和食物送去病区，美其名曰养病，其实是让我们自生自灭。”李大壮叹道。

“病区里的生活犹如地狱一般，充斥着病人痛苦的哀嚎，每日都有病人在痛苦中死去。我们少数已经痊愈的幸运儿要照顾病区上百个病人，一开始还能坚持，过了几天开始怨声载道。西凉人怕我们造反，就特许我们少数已经痊愈，没有传染性的士兵归营。病区里的那上百个病人，估计只能自生自灭了。”李大壮道。

“所以，刘子云呢？他还活着吗？他现在在病区里是吗？”程扬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刘子云身体硬朗，他和黑虎一直到西凉境内才生病，他俩现在正躺在对面的病区里呢。你别怪做兄弟的心狠，病区那地方不是人呆的，正常人在那呆久了很快也会没命的。”李大壮语重心长道。

“好，好，只人活着，就有希望。”程扬喃喃道。

半夜，一辆装满药材和食物的马车缓缓从大营离开，马夫用麻布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马车向病区驶去。

“小兄弟，将马车给我，今日我来帮你送。”程扬道。马夫喜出望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天大的好事，他把缰绳交给程扬后，麻溜的跑回了大营。

马车行了没多久，就达到了病区。此时病区四周已围起了高高的栅栏，两名士兵心不在焉的守在门口。两名士兵将大门打开后，却惊奇的发现程扬并没有下车。

“喂，你干嘛不下车？你如果进去了，可就不能出来了。”士兵道。

正在这时，马车上忽然有个小人跳了下来，程扬定眼一看，竟是六子。“你跑过来干什么，还不快点回去。”程扬惴惴不安道。

“大哥，我知道你来病区是为了照料子云大哥，我同你一起去阿。”六子笑道。

“简直胡闹，我们俩个都跑了出来，伙房里的事情谁做？等我带了子云大哥出来，伙房又不收我，你难道让我去战场上送死吗？”程扬平息了下怒气，又耐心道：“兄弟，你帮我把伙房守住了，好歹给我留个去处。”程扬说罢竟有些哽咽。

六子点了点头，灰溜溜的跑回了大营。

程扬驾着马车驶进病区后，才发现这个病区比想象中大许多。程扬从马车上跳下，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熏得程扬头疼不已。这病区每天都有人死去，估计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处理尸体，程扬不禁想到。

黑夜之中，一个大大的圆顶帐篷在程扬眼中显现，越走近，腐烂的气息越浓烈，程扬用布条塞住了鼻孔，缓缓向帐篷走去。

程扬掀开帐篷，只觉得黑乎乎一片，乘着月光，他逐渐看清地面上的一具具尸体。他点燃火折子，开始观察他身前的一具死尸。

这具死尸双眼睁大，面目狰狞，似乎已死去多时，此时，一些浅黄色的东西正在从尸体眼眶中流出。程扬将火折子靠近，却发现不少浅黄色的蛆正在蠕动，这些黄色的蛆从眼眶，鼻孔，嘴巴里缓缓爬出，密密麻麻，令人作呕。

程扬忍住恶心，每一具尸体都细细察看，他每观察一具尸体都心惊胆战，他迫切的想找到刘子云，又希望这堆尸体里没有他。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帐篷外闪过，程扬跑出去，却发现这个黑影手舞足蹈的消失在黑夜中。

程扬是盗过墓的人，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他拔出腰刀，向黑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