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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夏菱扶了李婠回院子,把她家姑娘姑娘安置在床上。李婠笑道:“这还没掌灯,便要我躺下了。”夏菱抹泪回道:“失了那么多血,还不能躺着?”说罢,她叫了趣儿在纱窗外守着,一路又风风火火去厨房叫厨娘熬些补血的汤品来,又脚步匆匆回去。
半路上,春慧、秋灵、冬清三人并着南乔、水浼与好几个小丫头围过来,她们知了消息,先是担心二爷,还没理出头绪来,二奶奶又被扶了回来,索性一大伙人来问个清楚明白。
夏菱见了止住脚步,直说:“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哪有这般的,都说深宅大院要吃人肉喝人血的,可不就是了吗?”
众人听她一通抱怨,不明其意,忙问道时怎地了。夏菱自是不知晓那屋内一通争端,只晓得好生生的人去了,有个大夫硬说要放血医人,遂照实说了。
秋灵听后道:“这等手段,哪是个寻常大夫能说出口的,怕不是哪里来的假方士,专门来骗人的。”水浼问:“可不是,可听说还要多少血?”
夏菱抹了泪道:“没说,只说要等二爷好。”众人一惊,又七嘴八舌说起来,这个说“是我我也甘愿,反正死不了,没准还能得些赏钱。”那个说“准是骗子,哪有大夫说人血能治病的。”另一个又说“清簟姐、善舒姐也放了血,不知要多少才二爷才能好,莫得到时候,二爷好了,其他人倒下了。”说了好一阵人才散了。
夏菱估摸到了时候,便去小厨房取来补汤,秋灵、春慧与冬清也随着去了。几人正围着李婠淌流泪,又听院里一小丫头来报,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等派人送了阿胶、八珍汤等补血药物来。
夏菱闻言啐了一口,“猫哭耗子假慈悲!”秋灵等人也面露不悦。李婠道:“且去给清簟、善舒送些罢,其他收入库。”秋灵等人去办了,李婠又与夏菱道:“去叫菊生打发几个小子守着门,莫让那大夫跑了,再让他去雇些人去四下打听这大夫,有了结果,直接扭他送官去。”夏菱点头。
如此又过了两日,可也不见陈昌醒来。老太太等人更是一日三变问,陈大夫只说“心诚则灵”等词,老太太与贺夫人也无法,只得次次打发人与李婠说些“二爷去了,便没了依靠”等言语。李婠自是不理。
这边陈大夫自己乐不思蜀,住雕梁画栋、吃山珍海味,又有大把仆役驱使,做派越发上来了,越发想着,若能在陈家当个长长久久的供奉也是美事一桩。
这日正午时分,他用了膳,正在园中消食,有一小丫头跑来说:“太太有请。”陈大夫问道:“可是二太太?”那小丫头点头,忙上前引路至一开阔亭子处。
贺夫人见了人,忙叫座,又叫人上些果子茶水,只留了自个儿奶妈子,其余下人远远地打发了。贺夫人道:“若说伦理情常,本不该如此失礼请您,还请老先生您不要见怪才是。”陈大夫摸摸胡须,说道:“我即是大夫,便不讲求这些俗礼。敢问夫人有何要事?”
贺夫人未语先流了泪,道:“只一桩,全为我儿陈昌来。”陈大夫还是那套说此说辞:“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太太安心等结果罢了。”
贺夫人道:“不瞒您说,我那媳妇,我是信不过的。我儿遇人不淑,她眼里心里无我儿半点容身之地,有此等毒妇在,我儿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醒。”说罢,她拿帕子抹了抹眼。陈大夫与身后奶妈子劝说了几句。
贺夫人道:“只求、先生想想法子。”
陈大夫一面低眉抚须作沉思状,一面心说:这贺夫人是个主事儿人,万万不能得罪,而那二奶奶见我不惯,我又放了她血,怕是不能善了。现在两人不和,倒是能做些文章,也免了自己后患。
遂斟酌道:“倒是有法子,只是这法子有伤功德。”贺夫人说:“便舍了我的命也不眨眼,何况其他,您请说来。”
陈大夫道:“此引魂之法取血中执念为引,若念头少了,以量补上也可行。”
贺夫人左右思忖,点点头。
陈大夫见了又道:“只是——”贺夫人忙问追问:“只是如何?”陈大夫道:“这法子您用,怕是得千万小心些。”
贺夫人一听,忙问其缘由,陈大夫道:“昔日我与三无先生云游,他也传了我几招命理之法。我观贵府二奶奶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怕是克父母至亲之命,此等人物最为狡诈多疑,心狠手辣,稍有不慎,让她生了毒害二爷之心,恐怕二爷在劫难逃了。”
贺夫人一听怔住,细细回想,喃喃自语:“果真这般,果真这般。怪不得,自她入了府,媛姐儿、永哥儿、昌哥儿、连着我俱都添了病灶,她又自小便克了父母,可怜我亲家公、亲家母,去得这般早。”说罢,她急道:“敢问老先生,可有克制之法?”
陈大夫作细细思索状,后长叹一口气:“老夫力薄,无能为力,惭愧惭愧。”后又闲聊了几句因果,便告辞离去了。
待他走后,身后的贺夫人的奶妈子出主意道:“老先生济世救人,对此怕是讲究,不若请些道士僧人来治治?”贺夫人回道:“那便如此,莫走漏了风声,只说是为我儿祈福罢。”
这日,还未至晚膳时,便有僧侣道士来祈神作法,念经诵佛。老太太见此,并不出声。
这些僧侣道人本就练的“嘴皮子”功夫,万事只顺着贺夫人说,拿了大笔赏钱,哄得贺夫人越加相信了。只是毫无效验。
这厢,李婠自是不知陈大夫与贺夫人的一番理论,陈昌醒不过来,药引也断不了,日日放血,又兼来回奔波,也虚弱了些。
这日,刚有人捧了杯药引走,那小药童没止血,又拿了一杯子来。
李婠瞥了一眼,不理,自顾自包扎了伤口。夏菱见一面递药,一面骂道:“你个没长眼的东西,在作甚妖?”说罢,便要打。那小药童忙窜出去。
纱窗外一婆子听了动静忙开腔:“还望二奶奶恕罪。”
夏菱怒气冲冲,掀了帘子出去大声骂道:“恕你妈个头!今儿我算是开了眼,什么叫得寸进尺,您们不是打主意放干了我家姑娘的血,好换个主子罢?实话告诉你,别以为李家没人了,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梁州地界儿,谁家不高看我家一眼。”
那婆子连连鞠躬,说是误会。夏菱直接啐了她一脸,“啊呸,只当谁不知你们肚子里那二三两鸡零狗碎的道道,还真以为全天下人都是蠢货,任由你们摆布?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东西!”说罢,她叫上几个丫头,推搡了人出去。
贺夫人得了消息,只流泪道:“她诚心不指望我昌哥儿好了,再去请陈大夫来。”
那陈大夫早散了银两,私下打探消息,此时见了传唤,忙收拾去了。
路上,他左右思索,自他探听了李婠身世后,直觉有些不妙,暗恼自个儿当时为何作气,与其对着来,又懊悔自个儿未及时抽身。
只他又转念一想:那二奶奶虽娘家有权势,只到底是个女子,远远将她打发出去,她娘家也没说辞。到时,没了这绊脚的,若人醒了,便揽了功劳,若人没醒,责任推给个丫鬟,也轻便些。
到了内屋,贺夫人说了前因后果,又哭道:“老先生,这可如何是好?”陈大夫长叹一声,低头思索道:“如此,我只能行那瞒天过海之法了。只是,此需将二奶奶远远支开,且九九八十一天不能与二爷相见,后我施法,以通房之血代替,便能有五成能掩鬼神耳目。”贺夫人听了,又是千恩万谢。
待送走了人,她忙去找了老太太商议,老太太听了面带迟疑。贺夫人忙说道:“只请她外出住两三月罢了,待昌儿好了便回转。”老太太迟疑:“李家那边,怕是不好交代。”贺夫人回道:“亲家自是通情达理之人,应是能谅解一二。”老太太叹气道:“那便先知会了亲家,再作打算罢。”贺夫人忙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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