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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补药吃了一大箩筐,也没有见药显。这日,沈姨娘与陈远在园子相会后分开,正要回转,不妨一个园子侍弄花草的小厮窜出来要挟钱财。沈姨娘大骇,将头上的金簪子给了人匆匆回去。那小厮三十多年纪,好赌,家中的婆娘也被他卖了凑赌资,遂不时向沈姨娘索要钱财,一来二去两人又勾搭上了。
此番后,终地是有了一子,正是陈永。这陈永,于大老爷而言是二儿子,于陈远而言,明面是兄弟,实则是自个儿大儿子,于那小厮而言,也是自己儿子。秋夫人也知晓陈永身世,虽深恶沈姨娘,只当陈永是自己大孙子,接到身边来亲自教养。
接上一回说道,老太太听人来报丧,直骂大老爷的“不着调”,又将秋夫人叫来骂了通,见秋夫人说些“大老爷发令,不敢违背”之类的话,气道:“去找府上能管事的来。”
下头人忙去请贺夫人。待贺夫人进屋里,老太太也不叫坐,问道:“报丧的人没往你院子里去?”贺夫人道:“去了。”老太太冷哼一声:“去了?看来你也晓得这荒唐事。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你管着,如今这事你怎么说?有好处的事你伸手接着,没好处了你避开。”
贺夫人听了难堪,她面皮僵住,瞧了秋夫人一眼,强笑道:“是我思虑不周,惊动了了老祖宗您。"老太太心中骂:这个眼皮子浅的,只眼瞧着这儿一亩三分地,见大房不着调便幸灾乐祸,冷道:“不止惊动我,阖府上下都知晓了。多的也不与你说,大房都是不管事的,这丧事便你来料理。别再弄出幺蛾子出来,如今这府上笑话够够的了。”贺夫人听了下去了。老太太抬抬眼,对秋夫人冷道:“你也回去罢,你们房里事多。”秋夫人行礼出去了。
这边贺夫人认下此事,虽心中不愿,但以死者为大,遂库房开了百两银子出来打点发丧,先挪了个偏僻的院子出来搭棚停灵,后请了道士和尚作法事。因着沈姨娘孤身一人,也没亲友,又命底下媳妇婆子哭灵守孝,后送往家庙,整七日下来,虽不面面俱到,也算体面。期间,只有贺夫人一人操办,大房中人恍若未闻,李婠并陈惠、陈茯各送了二十两银子。
转眼到了下月初三,这日花管事大喜,请了李婠并坊内大小管事吃酒,李婠轻车素衣前去应宴。直黄昏后,李婠带了夏菱、梅儿两人回转,车马停到了西南角门。
菊生上前叫门,但门内无人应声。菊生道:“怪了、怪了。”夏菱掀了车帘子问:“怎地了?”菊生回道:“今儿还不到落锁时候,角门倒叫不开了,况且出门我还和人打过招呼。”夏菱道:“指不定是守门的小厮躲懒去了,这府上什么不讲规矩的怪事都有。”
菊生道:“只能往北面那道小门去了,就是那处离院子远了些。”李婠道:“无妨,不过多花些时日罢了。”
这北门不临街,离着府上各院又远,进出人少,因而只得两个小厮守着门。那守门小厮听了人音,忙开门请了人入内。菊生见里头四下昏昏,树影绰绰,道:“我先送姑娘回院里。”李婠道:“马厩在南面,要是与我们一道,一来一回院里都落锁了。”说完,打发菊生去了。
守门的小厮取来灯笼,李婠问为甚这处只有他一人,那小厮回道:“禀奶奶,本来还有个人与我轮值,只今儿不巧了,他今儿早说家中人病了家去了。”李婠点头,不欲为难他。夏菱接了灯笼在前头打灯,李婠跟在后头。
这路上树多人少,暗影重重,又因着临下建了个兽园,不时有几声似狼似豺的嘶噪,分外可怖。夏菱缩了缩脖子,说道:“这边可真骇人。”
李婠也怕这些鬼神之事,只她见夏菱身形颤抖,仗着有三分酒气,镇定道:“不过是些树影,犬吠。”说着,她又道:“灯给我,我来提。”于是李婠提了灯笼打头,两人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忽地,李婠道:“前头是茶房。”夏菱一看,果真见有火光,两人都松了口气。
两人到了茶房,见门虚掩着,遂将灯笼放在屋檐下,推门进去。只见茶壶在炉子上噗噗作响,一张方桌上正中点了豆灯,四周散着骰子纸牌与几个酒碗,桌下两三个酒坛,两个婆子歪睡到桌上,另一个躺到小榻上,俱都鼾声如雷。夏菱上前推了推几人,又叫了两声,三人睡死过去,一人半睁着眼含糊了几句又没响动了。
因着北面人少,这处茶房就供些下人茶水,天高皇帝远,久而久之底下婆子也都松懈下来了。夏菱因恨道:“可恶、可恶,成日赌牌吃酒,主子来了自己倒睡过去。”
忽而一阵大风扑来,拍得门窗呼呼作响,一股风顺着没关紧的门缝进来,将豆大的火光吹灭,屋中陷入黑暗。李婠心脏重重一跳,惊道:“夏菱!”夏菱紧闭上眼,短促地尖叫一声,紧紧抓着李婠衣摆。
李婠压下心中惊慌,笑道:“这会儿伸手不见五指,又找不着火摺子,咱两先出去。”说着,拉着夏菱抹黑往外走,期间踢倒了两个酒坛。
到了门外,李婠见廊下那盏灯笼还亮着,松了口气,笑说:“瞧,还有灯火。”夏菱睁开眼,瞧见亮光也松了口气,但她看着后头黑洞洞的门窗,宛如吃人的魔窟,胆气先去了三分,说道:“还是快快回去才好,可不想在这儿呆了。”李婠道:“过了前头仪门就快到了。”
两人举步走了不远,天上阴云散开,白月照人,路上纤毫毕现。没了树影,夏菱胆气回来几分,正在此时,草丛中悉悉索索地一动,两人看去,只隐约瞧见斑斓花纹。
李婠心头一坠,只觉不好,当下道:“今儿先不回去,去茶房将就晚。”话音刚落,就见远处假山上冒出两只探灯似的兽眼,夏菱背后冷汗直冒,脚下一软,惨道:“姑娘。”李婠亦惨白着脸,冷汗满面,说道:“快走!”说着,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夏菱跌跌撞撞往后走。
没走出十米远,一只豺狗跳下假山朝李婠两人扑来,电石火光之间,斜后方窜出只膘肥体胖的黑豹子跳到其背上。李婠回头见了,脚下不停,与夏菱径直往茶房的路去了。
却说这边,春慧正在卧房里歇着,冬清急匆匆跑来就说:“姑娘没回来。”春慧闭着眼说道:“呆子、呆子,你忘了今儿花管事大喜,姑娘去赴宴,怕是正在路上。”
冬清道:“可都戌时了。”春慧起身往窗外一瞧,天黑尽了,皱眉道:“怕路上有事耽搁了,底下人没接到信儿?”冬清摇摇头。
春慧道:“别急,我两先去正屋,再仔细问问底下的人,指不定下头哪个婆子躲懒没把信儿传上来。”冬清脑子愣,春慧说什么就是什么,与春慧一道回了正屋。
两人挨个儿问了底下人一通,都说没收着信儿,此时天色越发黑了,两人心急如焚。
春慧问:“二爷人呢?”冬清回道:“今儿老太太留饭,治了几桌酒席,怕还在那边。”春慧冷道:“不年不节的治酒席?还偏偏是我家姑娘外出时候?罢了,先不说这些,先叫梅儿来。”
不多时,梅儿进屋,春慧道:“你带几个婆子去问你哥回了没。”不多时,梅儿回转,急道:“我哥那边说,‘姑娘莫约在亥时便回了,走的北角门,他看着姑娘进门,赶车走了。’现在他在二门外候着。”
几人听了松了口气,春慧道:“回了府上,怕是路上遇到事了,我去找二爷。”说着,径直去了老太太院子。春慧到了院墙外,只听院中曲乐和鸣,又笑又闹,灯火辉煌。
原是这天陈昌来老太太处请安,老太太留饭,陈昌想着李婠不在回院里冷冷清清,也没个滋味,因而应下。
老太太笑呵呵与陈昌道:“前些天听你妈说府上买了个戏班子,原先是京城高官家里头养的,快叫上来唱几个时兴的曲儿,在摆上几桌酒席,让大家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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