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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苦道:“这无冤无仇、都是亲戚家,又是昌哥儿媳妇儿,何苦来?”
罗英妙冷声道:“舍不得?舍不得那告诉她去!要不去,就别做这些忸怩姿态,装作好人样,衬得我多歹毒似的。我虽是为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一房人?要老爷几个哥哥能谋个前程,我何苦这般?”说罢,假意伤心起来。
这二太太有几分善心,可抵不过自己耳根软,见此叹道:“姑娘是个好的,只可惜没个好出身,家头面上看着光鲜,内里腐折,苦了姑娘了。”说着,也哭起来。
却说这边,春慧正立在廊下看几个小丫头扫落叶,远远见府上婆子领了一眼熟丫头过来。春慧因着上回罗家姑妈来府上,见过绿儿两次,迎头笑道:“今儿我才和人说,怎么喜鹊在树上喳喳叫,原来是应在这儿。”
绿儿陪笑推说了两句,道:“陈二奶奶可在屋里。”春慧道:“我家姑娘在外边儿理账。”绿儿道:“来得不巧了。”春慧问:“有急事找?”
绿儿从袖中捧出一鎏金红贴出来,道:“福寿安乐公主诞辰,姑娘命我来送帖子来,说‘明日卯时正受礼,二奶奶申时过去府上,倒时一道儿过去。还有一句话,只怕说了惹你们恼。”
春慧道:“什么要紧话?你家太太与我家二爷同出一门,有什么忌讳的?”绿儿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倒时请二奶奶穿戴合乎礼数些,莫寒碜了。”春慧竖着耳朵听完,嘴角立刻往下垂,冷声:“知晓了。”
晚间李婠理账回,春慧捧了帖子来,将绿儿如何来的,说了甚,她又如何回的一一说了,只略过了那句“莫要穿寒碜了”。
李婠接过细细一看,笑道:“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枕—正好好。只有些赶,明日便开宴。”说罢,一面命春慧备衣饰,一面命人开库房挑献礼去了。
话休饶舌。至次日,春慧将件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裙自箱笼中取出来,李婠见了笑道:“怎么将这件取出来了?”春慧道:“等闲也穿不得,今儿可不正是时候?”李婠笑了笑,不再多说,任由春慧挽发妆点,到了正午,吃了些清淡饭食才出府。
这里李婠带了春慧,冬清二人,并二个婆子,四个小丫头,赶车仍旧是菊生,一行人往罗府去。未至申时,菊生叫门,里头出来个小厮,不明所以。菊生见状又说了几句,那小厮听了,面色有异,再乘机问时,就都说不知道。
少顷,一执事媳妇迎李婠进府,在小厅中小坐。李婠吃了茶两碗,眼瞧过了申时,也不见人来,问那媳妇,那媳妇也支吾说不上话。李婠察觉事有异,冷下脸,也不令人带路,往罗家府上二太太院子去。
路上有一不明所以的婆子见了,上前来请安询问,李婠回说:“你家姑娘请我一道赴宴,如今我来了,可要启程了不曾?”那婆子听了,心重重一跳,闭口不言,李婠也不与为难,两厢岔开路走了。
至二太太院门口,李婠还进门,里头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目光闪烁,言语推辞,说道:“请奶奶随我侧厅坐,家里太太不巧染了风寒,不便见客。”李婠问:“几位姑娘在哪处?”
那丫头摇头,说:“姑娘在别个院子,等闲也不过去,并不知情。”李婠瞧着只一墙之隔的院子,心头即好笑又恼怒,冷道:“姑妈身子不好,我怎能不去侍奉汤药?”那丫头要拦,春慧并几个婆子见状将人拉开。
李婠来至窗下,只听得里头忙忙乱乱一通响,并着几声言语——‘将粉扑白些’‘药怎么还不来?’。廊下叮叮咚咚跑来个未留头的小丫头,一面打帘,一面道:“太太,陈二奶奶来了。”屋里顿时没了声响。
进了屋,只见二太太白着脸半卧床头上,见了李婠,半惊道:“你如何来了?”言罢,咳了几声。李婠冷眼看她,话又说了遍。
二太太不敢看她,低头道:“定是绿儿那丫头将话传岔了,早先大太太领着姑娘们走了,这会儿怕开席了。”
二太太怕今日在席上见着李婠出丑,日后陈昌问起来不好交代,索性装病,歇在院中,这下李婠找来,她没多作掩饰,只脸上敷了层□□,怕被人揭穿,只想着快些将李婠打发走。
这时,她没听着李婠回话,忙道:“不若你先回去,姑娘回了,我命她去亲自赔罪。”
李婠冷笑道:“不干她事,事儿主是绿儿那丫头。太太何不处置了?”二太太道:“这、绿儿是姑娘身边人,处置了日后怕是……”
李婠接口道:“怕是如何?”二太太掩下话头,苦笑道:“这院里上下人事忖度由大太太把持,我实属插不入手。”李婠装作恍然道:“如此,今儿席上遇着了大太太,我与她说。”
二太太听了一惊,她怕于大太太知晓此事,忙道:“病糊涂了,才刚想起来这绿儿是我奶妈子小女,不必再烦大太太了。”言罢唤了伺立在侧的媳妇,道:“做错事,便该领罚,去命人将绿儿嘴堵上,打板子。”那媳妇领命退下。
李婠见此,也不再多留,正告辞起身。二太太忙问:“此行要家去?”李婠道:“接了帖子,赴宴去。”二太太叹道:“何苦来哉,再去怕也迟了。如今昌哥儿前路不凡,日后这等宴会毕当会再请你。”李婠笑了笑,回道:“东风已至,大势必行阿。”说罢走了。
再至福寿安乐公主府上时,已至酉时。还未到院门,只见府上悬灯结彩,声乐阵阵,宾客喧嚣,正门四个门簪上悬有个硕大牌匾,上书“福寿安乐公主府”几个大字,过了影壁,侧门四个阍吏腰配刀,两侧立着。
菊生眼瞧着高高门檐,心生几分畏惧,拿帖子上前说了因由。那阍吏并未为难,接了帖子入府,又出来了个面白无须,手拿浮尘的瘦削侍人。
李婠见了下车拜见,那侍人问:“你夫家姓陈家?”李婠道:“正是,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侍人斜眼瞧了人一眼,并不答话,道:“大小主子都等着,随我来罢。”言罢,又唤人抬出顶小轿,一路领着人往谢芳厅去。待落轿,侍人道:“余下人随我来,别处吃喝。”春慧等人见李婠颔首,随他走了。
又一媳妇接待出来,两人行了数十步,那媳妇道:“你且在此候着,厅上主子唤你后,我便来叫你。”李婠道了声谢,给了二两银钱,那媳妇绕过一假山不见了身影。
此时太阳已西落,李婠立在坡上,朝厅中望去。只见厅中主坐福寿安乐公主一双细长凤眼,柳叶弯眉,着一席青衫,未按品大妆。左下手一席系五六位乡候诰命,罗府大太太在此安坐,右下手一席系几位王妃郡主,身后均立着几位小姐,外厅按主次分坐着众夫人小姐,厅上人皆着素衣,未上大妆,正对是一戏班。
未多时,一太监自主位后出,俯身在福寿安乐公主耳边说道:“陈府奶奶请见。”
福寿安乐公主生性厌金铜之类俗物,好雅致,闻言远远瞧了李婠一眼,见其浑身金丝玉绣,心中顿生一分不喜,问:“因何来迟了?”那太监答不出,福寿安乐公主思忖半响,叹道:“罢,来者是客,去请。”太监应诺去了。
左右手下席众郡主王妃听此有一问:“哪家人来得如此晚?”公主不知其底细,一旁小侍躬身道:“来人系初来京中车的陈家奶奶,走了左尚罗家的帖子。”
罗府大太太正待发话,却见罗英妙本立在她身后,听此越众而出,朝诸位王妃诰命问安。公主见是相熟之人,笑问:“你有话替陈家人讲?”
福寿安乐公主此前与罗英妙见过,喜她说话大胆,不畏权贵,罗英妙喜她乃贵妃独女,面和心软,好攀折,两人一见如故,相熟起来。
罗英妙笑道:“多谢公主开恩,外头是我表嫂,本来定了时辰一道来,到了时辰我去府上请她,她因起晚迟了,无法我只得先走了。”公主心中生奇,问其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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