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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第1页）

星期五下午，结束了最后一节美术课，程姿了便打车去商贸中心地下三层的艺术博物馆参观了场摄影书画展。

其实她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假期时间过于充沛，如果不做点儿事来打发一下，可能就得在家连躺几天不出门了，而过度失去社交的结果就是整个人变得焦躁又抑郁，然后更加讨厌社交。

程姿了不会让自己这么恶性循环下去，所以刚出校门就花钱在网上订了张票，生怕自己反悔。

因为是最后一天，还在下午，所以画廊中并没有太多人，程姿了慢吞吞地溜达将近两个小时，沿途拍了很多照片，计划在这个假期先浅出五百张小作品。

馆内还有一个展厅是儿童绘画展区，主题叫做“童梦”，程姿了还蛮喜欢的，与大人不同，小孩子喜欢用大块明亮的色彩铺满自己的画纸，他们的创作或许常无厘头，但总会让人惊艳。

其中有张风景画比较靠近印象派风格，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四种颜色相撞一起，又过渡和谐。

程姿了掏出手机仔细拍了一张，再转过身时，余光瞥见了另一张画。

画风模仿天书奇谭，十分清奇，但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作品名称——叫做《我的同桌》。

大概有仇吧。

程姿了不由得翘起嘴角，然后又拍了一张。

她返回相册把刚才拍过的照片都翻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了最新一张上。

往事是不可能永远被埋葬起来的，所以记忆被重新翻起后，从前不太会注意起的事，此刻也会让程姿了想起江才尽。

她也曾画过江才尽，不过那是在文理分科后了。

那时大课间结束，程姿了直接从操场冲向画室，半路上碰见美术老师周鹏和另外一个老师聊天，程姿了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就闷不吭声地跟在后面，忽然听到周鹏说下节课想练人物速写，可是还没找到模特，问另外一个老师他们办公室有没有清闲的人。

那个老师说没有，程姿了听见周鹏叹了口气，忽然眼珠一转。

她记得江才尽他们班第三节课是体育，于是嘴比心快，直接上前，说自己可以找个模特来。

然后那天早上，江才尽就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被她骗进了画室。

程姿了那个时候刚从简单的静物组合临摹起步，根本不会人物速写，所以自觉拖着凳子坐在了最后面，刚拿起画板，一抬头就看见江才尽被他们美术老师摁在凳子上，校服外套被扒到胳膊肘处，硬生生摆出了个“不良少年”的姿势。

当年她的视力还在5.2上，即便坐在人群最后，也能看清江才尽的脸。

所以那天算是程姿了第一次如此毫不掩饰地去观察江才尽的眉眼，然而又与其他人不同，她是明借画画之由，暗行不轨之事。

结局十分惨烈。

她自认为每一笔都落在了它应该落的地方，然而纸上呈现的却是张抽象派画像，偏偏结束后江才尽还在她面前睁眼说瞎话，非要带回去收藏。

程姿了告诉他那是作业，需要上交给老师，江才尽这才罢休。但是在第四节课上，当程姿了费劲儿盯着满黑板她看不明白的英语板书，脑海里却不停地浮现出江才尽离开前那个伤心落寞的表情时，终于一咬牙，借口上厕所溜了。

因为画室在实验楼三楼，周鹏的办公室也在那边，程姿了还害怕被教导主任揪住，所以直接拿出她跑五十米的气势，从教学楼一路狂奔到实验楼，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周鹏右手握着红笔，准备在画上打分。

或许是脑子也跑热了，以至于在程姿了眼里，周鹏落笔的动作也开始卡顿，然后她就完全顾不得办公室其他人的反应，直接一脚滑到桌前，嗓子随腿一同劈叉，喊了声：“周老师等会儿！”

周鹏当时估计被她吓傻了。

还好她的画还在底下压着，周鹏得知她要拿回作品，于是直接翻上来当面点评，最后大手一挥让她带走，结果程姿了都走到门口了，周鹏突然扶了下眼镜，后知后觉地问道：“等等，你现在不应该在教室上课吗？”

程姿了后背登时起了层冷汗，说完老师再见后，就忙不迭地跑了。

第二天大课间结束后，她到江才尽班里，把那张抽象离谱的速写夹在了他课本里。

虽然很荒唐，但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悔，那张画像如果在自己手中，或许还能算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系了。

初中毕业时学校并没有组织拍毕业照，班级群里留下的纪念照片还是当时的班主任用手机拍下的，而且拍照那节晚自习，江才尽还请病假回家了。

程姿了为此担心了大半节课，结果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这货只是找了个借口去外面剪头发而已。

巧合总是巧合，高中的大毕业照又是文科拍文科，理科拍理科的。

从小到大，不管换过多少地方，只要毕了业，程姿了都会清理一大堆人的联系方式和不会再用的东西。

初三买了本同学录，图谋不轨地想从江才尽手下骗出几句好话，那时的想法还非常单纯，只盼着江才尽日后飞黄腾达，她能借此赚上一笔小钱，实在赚不了，裱起来收藏也好。

结果全班三十九人，就他留言字数最短，毕业后程姿了就把同学录扔破烂了，只留下了那么一张，然而高中毕业时，又丧心病狂地把它烧掉了。

最后能留在她身边的，除了江才尽当年送的那个礼物外，就只剩下一串滚瓜烂熟的数字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程姿了都不记得那串数字代表着什么，她总以为是哪个朋友的电话号码，直到有一天，她莫名试着在聊天软件上输入后，看见那个百年都不见变的昵称，才恍然大悟。